在Google+逐渐成为一个众多科技博客上常见的梗以后,它与FB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很多。然后Google Glass发布了。同时,Google关闭了一大批产品,包括Google Reader。
过去,相对于认为“用户总是懒惰的”信条,Google总是更乐意兼顾少数派,不愿意放弃迎合任何可能存在的、虽然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使用的上网习惯,也更乐意思考用户行为背后的真正需求、并由此重新设计产品的使用路径,而不是一味迎合流行与大众,偶尔这甚至会让人感觉是太过狂妄的主观臆测。这样做会牺牲一部分产品/服务的易用性,但好处在于给予用户充分的自由。而现在,商业运营逻辑的影响使得这种思维的适用范围被缩小了。
总有人拿don’t be evil说事。Google就是个商业公司,不是慈善组织。它当然要赚钱。Google真正令人欣赏之处在于,它总是乐于把创新往提高效率/质量的方向推进,即使这会威胁到当前已经成熟的商业模式,这样的态度是无可匹敌的。也就是说,它可以放弃短期已经盛在盘中的利益,光这种勇气(抑或归功于外围股东的掌控力很弱,顶层是自己人而不是职业经理人),就是它之前那些Oracle或者HP这类公司所不具备的。
何况,这种思维仍旧存在于现有的大部分产品上——
Google+的Brand Page刚推出时曾引起争议,因为它不像FB那样易于让广告商邀请用户参与到他们的活动中来。可能在Google看来,一个好广告,必定是观看者需要的信息,所以过去Google的广告总是先由用户行为主动激发,而FB可能更倾向于用户并不真正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广告,直到他们看到那个信息,所以FB上会有大量互动campaign涌现。可惜大部分广告创意公司的创意远不如科技创新公司(当然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广告公司的创意受到了广告主审核的限制),这些互动campaign的互动形式大多简陋无趣,与其说用户在与广告主互动,不如说他们的目的在于那些campaign所提供的免费奖品,与其说这些“广告”信息对用户有用,还不如说这些“广告”背后所承诺的激励信息对用户真正有用。而这样的信息推送-接收机制,广告主或许满意,但从用户的角度来说,就是一种低效率的信息获取方式。所以,Google从源头开始就致力于杜绝这种发展趋势,你可以指责他们不懂互动,但也阻挡不了另一部分人对于这种追求信息效率的实用主义态度的绝对欣赏。
Google+至今仍旧因为工具性太强而被苛责不懂社交。可是说到底,工具或是服务,都只是一个涵义随语境而变的名词,在这里,正确的问题应该是:社交网站究竟是应该对人们社交生活的一种大量补充和延伸,还是应该创造一个完整的空间、吸纳全部的社交生活、把其余线上完成不了的部分都作为它的附属应激行为呢?孰为主导?
所谓“make it happens everywhere”,群组功能得以在社交服务之外的世界实现,而社交服务则负担起通过动态更新搭建快速互动通道的功能。这样一来,看似社交网站让出一块大蛋糕,削弱了平台的聚拢功能,实则却是把更宽广的一个世界与社交服务桥接起来。于是,社交服务成为拥有最多节点资本的大人物(这与Google搜索引擎的致富原因何其相似),而这些结合型资本的积累完全可以放由用户在社交网站之外的世界完成,这会更丰富,更灵活,更自由。引申出的一个观点是,一个完善的(工具性)社交服务,的确应当致力于成为用户社交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但若只专注于将用户黏度推至极致则可能成为将来的致命伤。
Google真正让我失望的地方是Google Reader。它被关掉后,我还是死性不改迁移到了Inoreader上,目前除了没有合适的全文浏览扩展略有不便,其他一切如常。
RSS原本之所以流行,是因为它能在降低信息沟通成本方面带来便利,意即自动检查动态更新,但是随着订阅源的增加,信息过载暴露了它的缺陷:不够智能,没有过滤功能。于是它被社交网站的newsfeed替代了。然而,由于社交网站功能的非单一性(即人们上社交网站不是只为了通过看友邻推送的新闻,同时并行处理的事件非常多元化),社交关系网在不断膨胀的同时也对这个功能产生了负面影响,所以这种替代品目前也呈现出了相似的弱点。
所以我不是说因为Greader被砍失望,而是既然Google认为这样的服务已不再有效率,那它作为互联网时代的信息寡头,就有责任推出一套更有效的信息推送-攫取机制。
做新一代的科技产品/服务大多两种思路,其一是让用户直接与机器交流(communicate with machine),这一类里多为数据驱动的产品和服务,比如salesforce我觉得就是一例;其二是解放出用户的时间让他们与更多人交流(free your time to communicate with more people)。Google无人驾驶车显然是第二种的代表之一。Siri看起来像是第一种思路,其实却也是第二种:Siri的真正价值不是便利搜索,而在于自动化处理。它对搜索公司的威胁不在于信息范畴的广度和深度而在于广告渠道的掠夺。在这个范畴里看各家的动向也是很带劲儿的一件事。
但我不想就Google Glass展开长篇大论,而是提下没什么人关注的Google Books。
Google进军电子出版领域的首要优势在于它拥有一个已经很庞大并且仍在膨胀的人类语料数据库,可以为用户的阅读行为作出大量分析,而这种分析自然会导向个性化功能的实现,可能是推荐内容,可能是便利方面的改进,可能性很多。
可是,物理学中有个“观察者效应”,讲的是测量操作本身也会对实验对象产生影响。类似的,Google Books的初衷非常伟大,但这个项目本身必然会对文字出版业带来巨大影响——广为讨论的出版形式和版权所有这里就不再展开讨论了,然而,一旦所有文字都可以归档并被索引,那么通往内容的路径就被Google掌握,就像SEO改变了不少网站的页面格局和内容一样,这种索引并建立查找规则的模式也可能导致将来的作者为了在搜索结果中获得更高的权重从而吸引更高的抵达率,而对他们的写作方式进行轻微的修改。个体的修改也许无伤大雅,在人人可成为作者的时代,类似于此的群体行为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只会进一步混淆信息过滤,把科技与人性作为两个敌对势力进行博弈的一面揭露出来。
如何保存初衷而同时淡化这自己这方面的影响力,就会成为Google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