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骗钱天团每次出来风风光光巡演完一年,就会三年毫无音讯地窝起来做下一张专辑;某骗钱天团满世界巡演,却几乎完全不来亚洲,唯一落过脚的也只有日本;所以这次,我在该天团为期一年的巡演快结束时,果断杀去日本完整了一下人生。
Fuji Rock相对来说,大概是最不艰苦的一个音乐节了。直到周六下午Travis的场子结束,我都还觉得日本的festival-goer挺淡定的:穿着各种小清新坐在山坡上晒晒太阳,或靠近pogo区松散地站着,偶尔就着音乐跳一跳;哪怕就是在pogo区里,除了前三排个别不要脸,大家也都是彬彬有礼一如平常日本街坊给人的印象。
没想到,这之后登场的某本土“朋克”团如流感病毒般钓出了一群跳水疯子,让挤在头排的我们苦不堪言:耳边环绕着叫人反胃的噪音立体声,身后跳水的像躺在元禄传送带上的寿司一样不停招呼过来,男女皆有,个个如同患了躁狂症的大猩猩,抽搐式地在我们头顶张舞着手脚…… 身前,保安大哥机械式地重复着蹬台阶、抓四肢、抱过围栏甩地上的动作套路,他们浸透汗水的白色老头衫始终在我们头皮上搓阿搓;身后,刚才还温文有礼的日本人跟冬眠初醒的吸血鬼一样奋力往前推搡着把我们不停往铁围栏上撞……
(…所以某国的变态之多绝非偶然,such a pretentious moral code they have!)
直到这夜的散场,我才注意到露在外边的手臂和大腿已布满大块深色乌青,简直就跟被SM过了似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心满意足觉得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了,那当然是因为Arcade Fire的演出。待收好保安大哥送的setlist,终于放宽了心开始大口喝水,我又回想起大约15个小时前,我还在桑拿般的帐篷里依旧赖床不起,跟着山丘那头远远传来的天团试音哼唱着Sprawl II和Rebellion呢,多么梦幻的一天。
其实金牙的场子刚结束我就开始大声唱Rebellion那段chorus了,此时离天团的开场还有一小时整。对此,当时跟我紧贴着身子实在没法划清界限的猫姨只好跟旁边的尼桑姑娘尴尬地笑,用一句“crazy fan”带过,而我已经迫不及待把淘宝来的海地国旗捞出来挂着了……在“朋克”团session我跟面前的保安大哥已经建立起了革命战友般的情谊,这会儿他施施然挂着一副“怎么还是你”的表情站回到我面前,瞄了眼我抖出来的旗子,终于没忍住,开口问我是不是专门来等“最后那个团”的。我果断一脸安利地秀给他T恤上的logo,他wow了一声,接着鬼鬼地朝我眨了记眼睛……一定是好事。
roadie们出来准备台子时我正在大声给猫姨普及天团各人的名字和站位,cindy大概也是循着我声音里浓浓的脑残粉调性才在此时认出了我们。转过身认亲时,我看到后面有人在挥舞加拿大国旗,突然就心里一紧——好似前面的各种蹦达只是梦境里不着调的兴奋,却在那一秒猛然意识到这都是真事了,真的马上就能看到现场了,想了四五年的现场。
我像个生锈弹簧般尖叫着迎来Reflektor的前奏。
真的,无论平时我怎么嫌弃越来越胖的主唱,爱装逼也好,不会很多种乐器也好,到了他张嘴的时刻,我一样用“欧巴你最最酷”的炙热眼神盯着台上。毕竟没有他,就没有独角兽一般的Arcade Fire。这一轮tour的装备里面,我最喜欢的部分是服装。所以当Win套着黑白西装踩着点跳上来把全身力气都压在话筒上唱出第一句并且这一切发生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时……
Reflektor就像其他众多AF的歌一样,拥有着非我莫属、其他人谁也无法唤出的味道,它为整场的老年Disco定了基调(啥?)。我仍然坚持认为Flashbulb Eyes是我最讨厌的歌没有之一,而熬过了这两首以后(啥?),对我来说,Power Out真正开启了这个最疯最美最重回十八岁的夜晚。
当然啦,这个时候,我身后的尼轰人民也群情激动得不行,推搡程度只比下午的朋克团还变本加厉,但我们真女汉子健身了半年不是白健的,凭着鸡血和栏杆的优势硬是把后面十几排扛了回去,有微醺的流氓趁机用关节顶我,我哈哈哈随着节奏一边pogo一边一肘子一肘子哈哈哈加倍力给顶回去。看真爱演出的时候别把我当女的,哼!好战友保安大哥也特别给力,火眼金睛伸出大手把那流氓一把揪住,威吓一番,尼轰流氓也真是没骨气,立刻软了,于是众人瞧在眼里“这个迷妹是有靠山的啊”瞬间我四周空气就流通了(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特别心机婊啊)。
在这同一天第三次唱起Rebellion的时候,我自己都听得到自己嗓子已经开始撒野控制不住高八度了。谁在乎!猫姨奋力转过头来说你家天团果然现场很赞。那是必须的!乐队成员们在每首歌之间匆匆交换着位置,我一会儿盯着ginger,一会儿盯着女神,一会儿又看着弟弟痴癫的动作傻笑,手里从猫姨那儿借来的相机果然是不够的,多想把每一帧每一秒都刻下来……
相比主唱如同凯拉奈特利一样的用力过度脸,ginger爱抚乐器时专注的表情才是我的G点,我最喜欢的乐队成员始终是他;而女神在现场出人意料得萌,她的靴子随着拍子不时蹬向地板,在没有提琴的乐段里她用几乎是笨拙到可爱的姿态扭动着,生生划出一片只属于她的3*3*3的绝对领域,沉浸其中;Jeremy,作为天团曾经的颜值代表,照例露出一大片手臂纹身,眼神犀利不需要烟熏妆来矫情;弟弟还是那个带来最多欢乐的神经病弟弟,跳大神似的弹着合成器,衬得旁边的owen格外挺拔、绅士、并且“正常”。
相对来说我更爱Regine的嗓子,不过这张专辑里并没有Regine独唱的曲子,于是前半程基本都是Win在主唱,全场气氛在The Suburbs/Ready to Start/Tunnels三首金曲连播时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而我反正一直在高潮)。因为今年Coachella的视频已经舔了好几遍,缺少真人现场伴舞的We Exist在异装如家常便饭一样的尼轰显得尤为平淡。在这些年一次次的各种单碟循环过程中,No Cars Go的任一个版本都并没有给我额外的灵感,这现场却让我一下子爱上了:我突然意识到,这是首比wake up要uplifting得多的曲子,而且正是Regine的伴音为这首歌注入了一种奋不顾身式的勇气。
Between the click of the light and the start of the dream…
所以当这首曲子的尾声鼓点渐渐转调成Haiti的前奏,于我而言正是再恰当不过的惊喜。在周围的人意识到这已经是另一首歌之前,我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海地国旗,猫姨心领神会地拉起另一角。
Regine唱起“海地,我的国”,海地国旗也在他们面向的头排飘了起来。
因为会挡住身后人的视线,我们没挥几下就放低了旗子,垂在栏杆前随着节拍左右摆晃着——
然后突然之间我就看到Win丢下bass,三两个大跨步从台上跳下来跑到我面前了;然后突然之间他就一把抓走旗子转身从舞台边的台阶上去了;然后Regine就从他手里接过旗子跳起来了……
整个过程不到10秒钟。我想我大概是从头到尾定着一张羊驼脸……啥?刚才发生了个啥?!然后我就疯狂尖叫着抓起猫姨的相机拉Regine的近景:
旗子贴着她身子往复飘逸,她转着圈,仰着头望着旗子,跳着,笑得很开心,好像斗牛士挥舞着他的红袍子那般自豪;接着,她站定了将旗子披在肩上,唱起那段呜呜呜的chorus来——
这必须是我2014年的人生至高点,迷妹生涯的最大成就,可以骄傲一辈子——我那时猛然意识到,原来舞台背景的配色和海地国旗是一套的。一曲几近唱罢,Win走到两位海地打击乐手面前,将麦克风递到他们嘴边,让全场都能听见他们即兴唱起的一段海地小调,而Regine也跳过来,把旗子挂到他们的鼓架上。
于是这后半程演唱会我大概就接近失心疯了,相当于“我是官方认定的脑残粉你们谁敢再撞我试试看老子不踩死你”的状态。所以居然在头排还能成功转身看Regine在B台跟Win遥相对唱It‘s Never Over,人在极端情况下的体能和力气果然没有上限……
这是现场效果最令我赞叹的一支歌:Win 垂头坐在舞台最前方的音响上,背后的幕墙投映出Regine魅影般的脸,如冥河那头的欧律狄克一般,既近亦远。我看见“俄耳甫斯”抬起头,痴眼望向远处的妻子,身前背后,他能分辨哪一个才是心中的幻象吗?
It’s over too soon…Sprawl II是太多人的最爱之一了。因为提前做过功课,我知道这就是返场前的最后一首歌,从头跟唱到底是必须的。咚,咚,咚咚咚,前排所有的人都在跳,咚,咚,咚咚咚,我们跟着Jeremy的鼓点pogo,咚,咚,咚咚咚……直到唱出最后一句I need the darkness, someone please cut the lights,唰,舞台上的灯全灭了。
“还有三首歌”,我跟猫姨讲。“这么快?!”“嗯。。。”
所以喊吧。喊吧。最后的机会了……天团也是干脆,没多久大头娃娃就排一溜爽利地出来了。既然是是在日本,我也就没指望头套底下藏个Spike Jonze之类的惊喜,老老实实等着Normal Person——新专里我最喜欢的歌——以至于感觉Win一成不变的串场都显得做作无比。这还不算,Normal Person跟着跳到一半,面前就来了几个搬鼓风机的汉子晃眼,略毁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热度。那会儿我就在想,如果还有二刷天团的机会,不能再站右边花痴Ginger了,下次还得站正中央。
RaRa来了,鼓风机呼啦啦转起来,吹了我一脸一嘴巴白色confetti。忙不迭从嘴里挖纸片时,想起来cindy在豆瓣上说天团的纸片是咸的,骗人嘛,差评。但往外喷的仍是满肚子不舍得,知道等所有纸条落地,就意味着只剩最后一首Wake Up了。
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一回头,后排那面加拿大国旗又飘了起来。忍不住想,在场这上万人里,会有多少看过那年coachella的视频。现场没有竖琴煽情,却有人山人海唱着同样的词和曲,虽站在头排,也仍能感觉来自后方的音量完全抵住了舞台的声响。
Wake Up对我来说,已经是一首属于过去的歌了,像是已经跨过了这个阶段不再需要这首歌,可现场奏响,我仍旧中二地激动得不行,感动得不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曲终人散,感觉身边的躁动逐渐凉下来,我还有点愣神地站在那儿。
哦对了,那面海地国旗后来就一直挂在那儿,直到完场,我看见两位乐手仔细收起旗子将它随身带走了。
像是火山熔浆终于流到了脚底,我瞪圆了眼睛对着刚取下耳塞的战友保安依旧大喊大叫:setlist, please! 他真好,真的跑上舞台,从roadie手里抢下三张中的一张,回来递给我,他跟我说,你的旗子被他们拿走了,这个就算是回赠。谢谢,谢谢,我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大哥身上跟我一样湿,肌肉可真有弹性呢。他伸出手搂着我们合影,我对他和他的同事们说,谢谢你们,让我度过了今年最美好的夜晚……
平心而论,虽然天团台上的排场浩大,也会分AB舞台搞互动、也会喷confetti造气氛,但仍不如马德里那场coldplay般令人眼花缭乱——我绝不会否认我就是享受这种媚俗的五光十色的体验——但毕竟AF的前三张专辑对我的意义与英国五月天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没那么喜欢Reflektor这张,我也顶着一颗脑残粉的心跳完了整场。从中午12点开始占位到晚上近11点完场,中间只喝了一瓶水,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基本上最后几首歌我完全是靠鸡血在撑着。鸡血的力量就是有那么大!顺便说,后来我们吃完了零点去排队泡温泉,脱下T恤的时候,发现里面厚厚一层白乎乎的盐花。
p.s. 出发前一夜,我为了表现脑残粉的投入程度(并不是……),抓了setlist.fm的数据拟合出来一张setlist,跟最后拿到手的这张一比较,出入无几,果然天团对亚洲市场根本不上心嘛(摔!),就是休假回来随随便便掏了张纸演了最基本的,一支歌都没加,更别说一个城市一首cover什么的了。
Predicted Setlist | the Authentic Setlist | |
1 | Reflektor | Reflektor |
2 | Flashbulb Eyes | Flashbulb Eyes |
3 | Neighborhood #3 (Power Out) | Neighborhood #3 (Power Out) |
4 | Rebellion (Lies) | Rebellion (Lies) |
5 | Joan of Arc | Joan of Arc |
6 | The Suburbs | The Suburbs |
7 | The Suburbs (Continued) | The Suburbs (Continued) |
8 | Ready to Start | Ready to Start |
9 | Neighborhood #1 (Tunnels) | Neighborhood #1 (Tunnels) |
10 | No Cars Go | We Exist |
11 | We Exist | No Cars Go |
12 | Afterlife | Haïti |
13 | It’s Never Over (Oh Orpheus) | Afterlife |
14 | Haïti | It’s Never Over (Oh Orpheus) |
15 | Sprawl II (Mountains Beyond Mountains) | Sprawl II (Mountains Beyond Mountains) |
16 | Normal Person | Normal Person |
17 | Here Comes the Night Time | Here Comes the Night Time |
18 | Wake Up | Wake Up |
即使是这样,这一夜仍然是今年最棒的夜晚。
现在讨厌AF都已经成了一种逼格体现,我知道的。可是,个人喜好若以时兴观点为转移的话,格局不是大了,而是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