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

老张是个只能用“……”来总结的人。

3年前,老张的生意/朋友圈里,有几个在非洲、澳大利亚做生意的老乡,他们跟老张说,出来吧,外面赚得多多了。于是老张就来了新西兰。开始的两三个月,老张都呆在Taupo的华人生意圈里,天天除了跟人上馆子花钱也无所事事,后来坐朋友的车来Waiheke玩了一次,那会儿岛上这个店面正好在出让,他经过看到,回去辗转想了两个礼拜,便又折返回来租下了。

老张说,Taupo那边华人太多,能做的生意都有人做了,奥克兰又太乱,他知道有不少有钱人整天不干别的,就窝在Sky Tower上面赌,没日没夜的,为什么呢,无聊呀,消遣,没别的事做。他不想这样。国内他大伯那儿有个厂,流水线做电子元件,他本来可以领一份子,但自己觉得没意思,要干就要自己干。虽然以前没做过小商品生意,不过岛上几乎没有华人,这铺面位置也好,做杂货店竞争对手又不多,是个机会。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相处了近两个月以后,算很熟了吧,那反正也不是长期的雇佣和被雇佣关系,我就口无遮拦地各种调查户口起来了。老张这方面倒是特老实,立刻交代他在福建老家有老婆儿子的。我就问为什么不把他们接来呢,他说老婆不懂外语,在家带孩子就好了。

不想他们吗?

不会,有打电话联络的,再说了,我们福建男人啊,出门在外面打拼要是还带着老婆孩子要被人笑的。

跟你老婆相亲认识的吧?

嗯,长辈介绍的,怎么,你觉得感情不深是么。

是啊,你来这儿都三年了吧。哪儿有老婆刚生完孩子就扔他们在老家的呀。

我老婆是小学老师,很懂事的,知道男人在外面奋斗不能带她,再说,她来也帮不上忙,管好家里就尽本分了。

我说你们福建人太大男子主义,上海男人要是讲这话,要被老婆罚跪砧板的。他说对,他也知道福建确实是大男子主义最厉害的地方,比东北还厉害。

“不过你们上海男人在我们那儿是被笑话的。”

“我知道……”

这我是深有体会的:虽说在生意人里老张已经算挺有open mind的了,大多情况也通常有商有量,可总有太忙的时候会原形毕露。尽管不记仇,但身为魔都姑娘,我因为老张习惯性的颐指气使还是当场给过他不少脸色看:前头儿正脸对着店里的顾客有说有笑的服务到位尽显处女座风范,转身就冷冷瞪着被几箱货乱埋在中间的老张,也不答话。后来他懂了,这妹子心气儿高,万万不能当丫鬟使,发工资该负责的那些事儿都保质保量,剩下其他任何杂务,做与不做那是看不看你面子帮不帮你忙。

由此他号称自己“对雇佣关系的认识跟以前不一样了”——店里不忙的时候,老张挺乐意跟我闲扯各种有的没的,他说毕竟你们大城市受过好教育的女孩子想法不一样——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倒是联想起来我哥的ex跟他分手时说她是做了件好事,把他从一个糙汉子塑造成可嫁之材……相当于有我这般骄横难缠的员工作先例,后面的WHVer大概就多福了吧。

那会儿我们的房东Alex有次私下里聊天问过我怎么会乐意帮老张干活儿,“你明明可以在市区里找点正经事儿干嘛,要不要我帮你介绍”。我跟他解释了下WHV签证的限制也就没往下讲。后来某次跟老张聊到之前的工作,就提起这番话(略去了offer介绍工作的部分),我笑Alex人挺可爱的,但太认死理儿,坐办公室的活儿全世界哪儿不能干啊,用得着跑这儿来么。可老张听到的点不是这个,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Alex这行为是“挖墙脚”。那我就立马替老A不答应了啊,他跟你又没生意往来,怎么就算挖墙脚怎么就成坏人了?老张就说这话会影响我做生意的当然不对。我说老A跟你什么亲戚关系干嘛要这么替你着想啊,你自己都说过是特意只要WHVer的,难道不就是看准了我们性价比高么,你摸着良心说不是因为签证限制的话,我们会给你打工么还指望我们打个两年三年的么。老张说这他知道,但老A这样的小动作就是阴险,在他们老家那边会被骂死,再也不会有人理他的。我说老A要是劝我铁了心帮你干活,他倒是还可以省了找新房客的麻烦呢,说到底他对我跟对你都是同样的房东兼朋友关系,他爱说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别人有啥权利批判他啊喂。

我一边在理化妆品的货架,一边跟老张就这样来来回回扯皮了有半小时……“你的话听上去都顺都有道理。但我就是觉得老A这样做不厚道。”最后老张总结陈词了这么一句,显然是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他跟老A本就有些不和,结果那天以后梁子又深了一层,这倒变成了我的不是,早知道如此就不提那茬儿了。世界真奇怪吧,两边都是好人,好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互相看不对眼的。

当然世上也有坏人,比如老张店铺的房东,一个财大气粗的胖律师Tony。大约在我上岛工作了一个多月后,万圣节刚过,隔壁邮局的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我一摸信封这纸质厚实华贵的,肯定不是供应商寄发票来着。等老张来了我就赶紧塞给他……老张其实挺有文化的,但英语底子太弱,收了信隔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拿来让我确认是不是意思要涨钱。

我这才知道Tony招呼也没提前打就发了这封信,而且丫其实就住街对面。

据老张说,他也料想到会涨租,只是没想到一涨要涨将近一半的钱,“也太黑了,把我利润空间都挤掉了”。我斜了他一眼,我呸,你会赚不到钱猪都会飞了。

于是当晚我刷完剧已经快十点那会儿,老张敲房门把我叫了出来,请我帮他修改下回信的语法什么的。我抓过电脑屏幕一看,这不行啊,你光算他一个涨租比率揪着猛说没用啊,这比率他定的他自己会不知道嘛,隔壁理发店涨了多少你打听过没有,还有左边那条街那一排衣服店呢,放两个数字上去做对比啊,还有啊他这次涨完了跟你签多久他都装糊涂没说,他是个律师啊,万一隔半年又给你涨呢,你写回信扯个做长久partner的大旗没问题,但你得把时间给他写明呗,这次大幅涨完了,至少两年内不能再涨吧,然后你再扯你那一堆什么打算在这儿驻扎上五六七八十年的,那他也就不能涨太狠了逼你跑路是吧。

老张慢吞吞地讲,他做生意还是讲究信任,不撕破脸面,要和气生财。我说就算这样写也没撕破脸面啊,你是在跟洋人打交道啊,又不是你老乡,何况对方还是当律师的,最擅长从条条框框里抓漏洞了,不能照搬国内那一套的。不过自然最后在老张的坚持下,我还是取了中间版本用温(Han)柔(Hu)点的口气重写了他那封回信……

其实老张那会儿已经做了搬店的最坏打算,后来纠结了三个礼拜说涨租三成,老张还是答应了。一年,到期时可以选择续约,但合同里没有任何文字提到不涨租。Tony自始至终神遁着,除了签合同时露了个脸。

Tony的女秘书其实是店里常客,这期间也来过几次,买买指甲油什么的。老张私下叫我不要对她太掏心掏肺,说她是来帮Tony刺探的,看看店里生意到底多好。我看她面相也不算和善,略有些久经办公室历练的神态藏在脸上,就听老张的话没多理她。后来,我不在老张的店里做了,闲逛在路上遇见她,还是套装丝袜高跟的标配,还是会找我聊两句近况,也吐吐她老板的嘈,我就有些后悔之前不该把戒心当全能盾牌使了。老张啊老张,该拉拢的人你不拉拢,不该信任的人你倒是偏乐意装信任。

不过他当然不是人傻钱多速来的挨刀客,我一直吼他“处女座男人没人要”——比方说他出岛打货叫我开车上下班是没有油贴的(抠门),比方说每双卖出去的鞋都得立刻登记货号尺码而不是一次性盘点(龟毛),比方说他拒了很多来找工作的洋人因为“我的价格体系一定不能让岛上的人知道”(算计)。不过他其实雇了个kiwi女人的,他说一方面他需要有人轮班,一方面也因为Lisa没老公但要养3个小孩太吃力。

我想他只是用一种正统的方式来精明地做生意,所以虽然说不好英语,但店里熟客们也都喜欢跟他谈笑两句。社区里搞活动,让老张赞助礼品,老张一口答应;红十字上门来要捐款,老张也捐得挺豪放;镇上什么酒馆小gig书店小聚会要来借窗子贴海报都随便贴。大家都觉得两元店里的东西质量堪忧,老张就定了return policy,只要是货品的质量问题,就算已经拆封已经用了一样可以全额退换。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Diane的情形是这样的:我低头在看kindle app上的小说,轰隆隆地就听到门口一个女的吼进来,“这就一水枪啊!你们店里最贵的啊16刀啊!我想贵的总会好点吧!结果我刚打了两下就坏了!!!”等我插上话说同款没货了你想不想退,她突然就瞪着圆眼睛急刹车了,跟打马里奥按了暂停键一样……

哎?你可以帮我退?

嗯。

一副震惊到的样子,还挺萌的。“你都没问我怎么坏的哎?”其实不用问,哪怕是顾客弄坏的,老张也会用质量问题作理由找他的供应商退……

要做长久生意,就要跟这里的人打成一片;他们对华人印象不好,我就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华人也很大方,也很正经老实做生意。老张的原话。

前面提过我用手机看kindle,其实原因是老张严禁我带书去上班:“店里没啥人你就盯着监视器防小偷,怎么能开小差呢”。不过休息日我若想搭他车去图书馆、电影院啥的都是一句话,离职了以后也一样。我这人脸皮厚,看到化着妆穿着演出服来店里的马戏团成员我会拉着人家合影,又或是镇中心搞个什么小嘉年华,我也会动心思溜出去5分钟张望一下,只要店里能照应过来,老张对我这些奇奇怪怪的爱好还挺纵容的。

Saturday Challenge就是我的爱好之一,岛上旅游办搞的,相当于加了料的Amazing Race。旅游办就在隔壁,所以我自动成了半个参赛顾问,只要有人跑来问岛上的天体海滩在哪里,我就知道今天是周六了。喜闻乐见的挑战之一是在5刀的预算内把一个大男人打扮成仙子,然后拍照验身——嘿嘿对吧!我可喜欢周六了!——自然,他们第一个投奔的地方就是小杂货店这里。洋汉子们也容易玩得奔脱,比基尼啊派对假发啥的都敢往自己身上。每个周六我都能卖出去一堆魔法棒、女巫帽、说话鹦鹉什么的,最次也是一套粉色雨衣,然后美滋滋地跟Nicki Minaj一样的“小仙女”合个影,再回去在老张面前使劲得瑟。

老张几乎每次都说,这堆大男人,搞得像个姑娘一样,也不怕被人讲啊,我做不出来的。

他说这话的口气,也没带别的意思,其实就跟他提到上海男人时一样。新西兰是个对LGBT群体比较宽容的国家,(我后来去惠灵顿参观parliament的时候,讲解员提到过同性恋婚姻法案正在第二轮审议中,查了下现在果然已经正式生效了),岛上相对又比较静谧避世,于是定居的同性伴侣尤其多。他们/她们结伴来采购时,通常并无避讳,老张也早就学会分辨了。在这点上,他倒不似我以为的那样保守,基本只在客人离开后神秘兮兮地跟我八卦“皑皑这两个是一对哎”,一副好奇新鲜的表情。他并不会恶声恶气反对这种关系,只是说自己仍旧不能接受。

我那阵儿看中一帅哥,格子围巾报童帽、细长手指九分裤的路线,气质太舒服,应该是年底刚搬上岛的,所以常来进行家居用品类补货。身为资深外貌协会成员,我必须各种笑(chen)脸(ji)相(tiao)迎(xi)嘛。可惜经过时间考验,帅哥果然是基,他男人还是个梳大背头的胖子!没办法,一样得有求必应。我跟老张说,“你看我,心都碎了,还在很努力地帮你赚钱好吗!快发点奖金!”“嚷什么嚷,这是你应该做好的本分。”

好想往他头上砸个蛋啊……

于是话说我准备离职那周,帅哥跑来想要以前看到过的一种莲花造型的玻璃烛台,店里已经卖断了。我在老张给的本本上狠狠记了一笔,又跟算是培训中的Phoebe说,你一定要督促老张记得下回出岛时去进这个货。Phoebe说好,这事儿交给她了。

又一个多月后,我准备乘船离岛了,去码头前先拐去了店里见老张。我说谢谢你的照顾,这几个月还是很开心的。老张果然如正常老生意人那般跟我各种打哈哈了一番,末了又加了句:

还有那个……你叫我去进的那个烛台啊,我进好了哈。那个帅哥刚来过,已经买走了。

其实老张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嘛。

釜山国际电影节攻略+吐嘈

————–豆瓣日记备份———————

这次国庆去棒国玩,正好赶上釜山电影节(BIFF),于是就顺便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电影节(斜眼看SIFF。。。)

釜山电影节大概是最适合普通屌丝影迷打酱油的国外电影节,原因有三:
– 每年都在10月头上举行,最近两年都是10月3日、4日前后开幕,用上黄金周假期的话,不需要额外烧年假就能赶上两三天;
– 电影票便宜,6000韩币一张,相当于35 RMB;
– 主要展映影院都在海云台区,之间相隔走路就几分钟,赶场方便,设施一流。

棒子自称BIFF亚洲第二,仅次于尼轰的东京电影节,从展映片质量、管理及服务、观众素质三方面来说,他们的确没有瞎吹。

拿今年这届的片来随便列列好了。展映片包括有今年的金熊奖《孩童姿势》,金棕榈奖《阿黛尔的生活》和评审团大奖《醉乡民谣》,金狮奖《大环形路》,以及其他十几部入围三大奖竞赛单元拿下这个奖那个奖的片子;有圣丹斯大奖的《水果谷》;即使不算那些三大奖入围片在内,还有额外三四部各国选送奥斯卡的片子,比如匈牙利的《恶童日记》,新加坡的《爸妈不在家》,波兰的《瓦文萨》;亚洲有蔡明亮的《郊游》贾樟柯的《天注定》奉俊昊的《雪国列车》金基德的《莫比乌斯》。这些是新片,今年的老片单元是爱尔兰电影,就有《曾经》《哭泣游戏》《以父之名》等等……不用数了吧,查片单时都快哭了,我们屌丝就是这么容易被感动(再次斜眼SIFF,近几年除了大师致敬单元,其他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好片展映?尤其是新片?)。作为一个国际电影节,光吹自己是A类有多少说服力呢,够不够吸引力搞来最优秀的新片放才是真实力。

为了做行程准备,我提前一个月给BIFF发邮件问什么时候出片单、什么时候出排片表、外国人怎么买票。发好邮件我就去放羊了,想总归要过两天才会有回复的吧。结果一个小时内就跳新回复提醒了……三个问题一一回复,日期明确、方法清晰。并且且且且且且且:

!!!邮件里说什么时候出片单,什么时候出排片表,到期就果然准时出了!!!开幕后也几乎没有再怎么变动过,官网多是通知加场。

片单是在开幕前大半个月出的,排片表是在开票前一周出的。请不要笑我没见过世面,要知道我等屌丝每年都被SIFF乾坤大挪移一样的排片表搞得掉一地头发。我觉得,排片的及时性和准确性足够看出一个电影节举办时人力是否充足,经验是否丰富,管理是否有序。

BIFF票子售卖形式跟SIFF粗看差不多,但细节处差很多:
– 开幕前一周开售,线上线下同时,线上通过daum.net,外国人走专门的英文网页,线下通过釜山银行各大网点(总比只在十来家电影院卖要分散吧),每场有20%的票子留到放映日当天作walk-in purchase;
– 开幕后,在影院集中的BIFF theatre附近设了两个临时票房联网卖当天的walk-in票,各个放映影院可以卖自己影院场次的余票,部分影院开场前一刻钟还会有卖一些之前被锁住的或是网上没卖完的last-minute票;
– 开幕前各渠道的订票都可以随时全额退票,开幕后只要不是当天票也可以交部分手续费退;
– 官网韩文版有专门的论坛,两个临时票房也都有划一块专门的区域提供白板方便影迷自己互相换票。

每个影院、两个临时票房、以及BIFF theatre外面的露天空间都设有BIFF信息咨询摊位,任何时间都有志愿者帮助回答问题、维护秩序,还可以在那儿拿电影节小册子、每天的棒文场刊、以及英韩对照的review特刊;

官方有免费大巴,往返于影院集中的BIFF theatre附近和距离三站地铁的酒店、青旅较多的海云台中心,说是隔十分钟一班,实际上车很多,往往不到十分钟坐满即开,单程不堵的话也就15分钟车程。

英语对白的电影有韩文字幕;非英语对白的电影有英文、韩文两条字幕,英文字幕在正片底部横置,韩文的在右侧竖放。字幕放映似乎也是一条条敲的,反正我有看到一台电脑和工作人员。但不同于SIFF,釜山的字幕放映毫无时间差或者哑炮现象,跟英文一条条对应,而且是做了一个透明层效果浮在影片画面上,观感更自然。英文字幕大概是片方提供,我不懂棒文,所以不清楚棒文的翻译质量,至少没遇到过现场观众一同嘘声或窃窃私语的场面(SIFF观众你们懂的。。。)

据说BIFF theatre附近这些电影院都是配合电影节新造的,设备效果确实一流。 Sohyang中心的超大屏幕尤值得一提,根据我自己的直观感觉,这个剧场容量可能比影城一厅小,银幕应该差不多大,显示质量超清、细腻、明亮(!),音响效果极佳。The Stag的导演在Q&A时特别提到说,各种电影节跑下来这块屏幕是他见过的最棒的。

再来讲讲观众素质。两个字,很高。
– 这个也许有我自己主观因素在。但三天里我看了8场电影,各个时间段都有,无一场出现手机铃声、大声说话、小孩哭叫等状况,偶尔有吃饭吃零食的,都听得出他们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我觉得这才是理想的电影院体验。
– 对于外语片,韩国观众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太以名气论英雄。拿我看过的来说:在大厅放映、卡司豪华的《第五权力》放映完人们匆匆离场、掌声零星;反而小厅的《恶童日记》放完无人离场,出字幕前一遍鼓掌,字幕结束又是一遍热烈掌声。
– 电影知识深厚是另一个让我惊讶到的地方,具体表现在放映后的Q&A环节——主办方提供精准的即席双语翻译,观众提问踊跃不说,问的还大多是与影片理解高度相关的,有没有加入即兴表演、剧本灵感来自哪里、某个人物行为的意义等等……甚至会问到为什么要用全静止画面拍摄、为什么要用4:3的画幅排除更多细节这种比较专业的问题。与之相比,想想我们SIFF有些Q&A都没人提问害得主持人要自己想问题救场,翻译也往往是四级刚过的水准,某些提上去的sb问题更是丢我大魔都的脸还不如不问呢。当然也许因为BIFF theatre旁边就是一个韩国那边电影专业出名的大学,所以观众里可能有一部分电影专业学生,不过魔都不是也有上戏么?存在感呢?

釜山电影节创办于96年,迄今18届;
上海电影节创办于93年,迄今16届。

————–好话说完 下面开始具体攻略和吐嘈———————

平时釜山住宿很好定,电影节期间要尽早,但选择还是很多,要参加电影节的建议定在海云台地铁站附近,出入方便。吃喝交通都很方便,都是常规大城市旅游的一套,不赘述了。

给自己排片除了算好时间不要重合外基本没别的注意事项,几家影院之间赶一赶的话都是10分钟内的事,唯有megabox不在biff theatre附近,要看那里放映的片子,最好要留出半小时给交通。

买票是此次BIFF体验中最辛苦的一环,说起来都是泪。总之对于不通韩语的外国人,买票就顺着如下顺序吧:
1 网上抢票 网址看电影节官网biff.kr
2 早起乖乖排队walk-in purchase 临时票房地址还是看官网,要抢热门票的话排队越早越好
3 开场前到放映影院试试看last-minute tic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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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开票前多方咨询还用excel各种排列组合后来被证明都是无用功……由于风闻棒子抢票各种疯狂,我找了海外时差党帮忙刷票当双保险。开票日当天我也提前半小时坐在电脑前候着。果然官网突发通知说为防系统过载提前15分钟开票,看到此句我心下一喜,想可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了,何况老子刷SIFF久经考验了,还怕几个棒子么。

结果……外国人购票通道并没有提前开放(什么?)!!等到8点,身为外国人的我终于可以刷票时,座位已所剩无几。而且棒子那反人类的票务系统不但指定非IE不可,还非得买一场付一场钱,付完才能买下一场,于是2分钟内所有我想看的场次全部sold out!只买到the fifth estate和另一场冷门片ida。都是神经病啊啊啊!

怒了,刷刷刷写了封长篇投诉邮件发给票务办公室,控诉对外国人区别待遇,一天过去,无回音。第二天,我又写了封标题为“请问如何购买walk-in票”的投诉信过去,依然无回音。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出发前最后一天,我怒刷一篇说“我不指望你们有回复了,我就表达下我极度失望!并祝好”的邮件,抄送了all……仍旧……没有回信。

于是我就暂时把这事搁一边,唱着山歌啃着鸡腿去首尔会基友去了。

等到火车去釜山的前夜,尝试刷了下系统,基本还是一片sold out,但相对冷的两场吐了几张票出来,估计是别人囤多了退的,赶紧拿下,这就搞定了四场票。

第二天到了釜山放下行李,我们就到临时票房观望walk-in purchase的形势。搭档同学跑去帮基友补the fifth estate的票,我就随手抓了一个志愿者小哥问要多早来排队才能保证成为20%之一,小哥说……小哥说……前一天晚上7点……小哥说……有人搭帐篷来的……

^&*#$%^&*#$%^&*#$%^&*#$%^&*#$%^&*#$%^&*#$%^&* 万念俱灰阿阿阿阿。

但是神奇的,the fifth estate居然那时还有票,又问了下小哥发现通宵排队抢的是部没听说过的棒片,估计是有什么明星。并且当天下午我看的两场都没坐满,于是又希望重燃了,叫搭档和基友第二天去爬山,自己就打算早起过来排队买票。

临时票房8点半开门,我大约7点45到的,队伍已经绕了广场整一圈。8点15开始有志愿者发表格让我们填要买的场次,9点时,我排到了广场中央的蛇形队伍里,身后的人与身前的人几乎一样多。

票房旁边就是换票区,另外还有两块大白板贴着当天的排片,sold out的场次会立刻被贴上贴纸。9点50,终于轮到我买票,还不错当天选定的4场里有3场都买到了,包括adele chapter 1&2的”你很幸运哦这是最后一张“,只是short term 12 “卖完了”。

没有时间细问,10点我就开始看这天的第一场。看完12点不到,对short term 12不死心,又跑了两个临时票房到处问还拜托他们打电话,才发现早上其实不是sold out,而是负责放映的megabox根本没有联网售票,这事票房自己居然也不知道……(其实也没比SIFF好多少嘛。)当然到了午饭时间,这场是确实已经卖完了,我问工作人员还有没有可能搞到票,基本都跟我摇头,只有一个妹子跟我说可以搞搞看last-minute。

其实到了那个点我才第一次听说还有last-minute这回事,官网和小册子都没怎么提过。但想问志愿者具体怎么买、有多大的可能性买到、放出的到底是什么票云云又问不清,因为他们几乎不会说英语……

————–想到我强烈需要插播吐嘈的分割线————–

釜山电影节的志愿者多且热情,唯一缺点是,他们很少有会说英语的。于是我进化出了蹦单词模式,结合迂回型多句式替换大法才能做到基本沟通,可仍旧好多问题要么他们听不懂要么不知道如何用英语说,最后我只能对他们笑笑说没关系我再自己查查作罢。好几次我在抓志愿者问问题,对方还没听懂,旁边的洋人主动凑上来了“阿阿阿我也有同样的疑问阿”“这个我也没搞明白阿”,最后通常就变成了洋人找我一起吐嘈lost in translation的状况……
所以后来我终于安慰自己,投诉邮件没人理,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真的看不懂。

—————————插播完毕———————————-

于是趁当天二三场之间比较长的时间空隙,我坐免费shuttle bus去megabox踩了个点,想找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再问问看。可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确定只问出来会放出的是网上没卖完的票(网上早把一句sold out摔给我了么不是)……就本着免费大巴不坐白不坐的思路,第三场电影结束后我又一次冲到megabox,此时离short term 12开场还有15分钟,我翻出小册子对着电影名一指,居然……买到票了……泪流满面 T.T

还沉浸在幸福感中的我走进放映厅找到座位坐下,喝口水,扫了眼四周。尼玛坑爹么?!!!放眼望去这都是空位阿!!!

基本上釜山电影节买票就是这么个状况了。由于我只看了两个半天加一个整天,以上所说不具全面代表性,但大致可以看出来,虽然事先规矩制定方面要比SIFF有序得多,到了具体实行时也有管理较乱、层层信息传达不力等这个那个的弊端的。

简单主观排下此次看过的8部片子吧:
Le grand cahier 恶童日记 9分
本次个人最爱 演员出色 制作精致 除了个别镜头语言有点做作 其他无可挑剔

Ida 艾达 8分
波兰出品 黑白片 细腻 节奏佳 想起历年SIFF里我的最爱《死期将至》

Short term 12 少年收容所 8分
题材还是老美口味的心灵鸡汤 胜在善于讲故事 对话细节棒 另外有我hc的帅哥出演男主专司卖萌必须加0.5分

The stag 单身派对 7.5分
比hangover好笑治愈得多 韩国观众也似乎格外喜欢这部 掌声是这几部中最长最久的 另外我会告诉你这是莫教授出演的么

Adele: Chapters 1 & 2 阿黛尔的生活 7.5分
其实是真的很动人很写实很情绪化的好片 不过我好像看完法国片常会感觉略浪费时间……

Fruitvale Station 水果谷 7分
剧本的出发点很好 但实际看起来感觉铺垫太长

Vic and Flo Saw a Bear 小薇小芙看见一头熊 7分
略冷略黑略装逼 意思有点 不多

The fifth estate 第五权力 5.5分
导演太失败 主角不清、逻辑混乱、剪辑瞎搞、最后还来段说教收尾…… 其实本来也可以勉强上6 但手握这样一个题材这样一套卡司 你居然就给我看这个?必须扣分!

—————地域攻击的总结分割线———————–

如果不迷棒星棒剧,也不爱shopping,棒国旅游我是不推荐的。吃的尚可,风景平平,至于人文景点叉叉宫之类的,去过西安北京的就不要去首尔送钱了。某夜棒国基友妹子在我们吃喝正香的时候突然撒着天真脸问了句,你们觉得我国男人帅不帅,我们一行人只好一边呵呵呵一边眼神放空膜拜大地起来。

所以请不要觉得我买张机票只跑去看几场电影很有病,实在是在那边我没觉得有更好玩的事情可以做……话又说回来,国庆这种时候,与其呆在上海看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不如……对吧。

JIT-IV:再谈“作恶”

Google每更新一次用户条款,它那条“don’t be evil”的口号就会被各处鞭笞一轮。前两天它家出公告说准备把用户评论纳入第三方广告材料库,于是《大西洋周刊》这儿又出了篇文章,略罗嗦,但条理蛮清晰,而且关键是该文以及下面评论栏里的内容提供了不少思考这事的角度。比方说这句:

Any rule that has hold over someone is prone to redefinition. 任何拖人后退的规则都需要/即将被重新定义。

话很糙,太大跃进范儿了。可是它精细化的更符合逻辑的修饰版本不就是进化论么。而且我相信Google的工程师们就是这么想的。其实上面那句话的含糊之处在于:“重新定义”的操作究竟应该如何来进行?

在这点上,我的想法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Google的“恶”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恶”,要知道,一家商业公司的道德指南针永远是指向利益的。本质上,“不作恶”只是说明Google不会向短期利益低头。即便在同一时刻,“恶”之本身也并没有唯一定义,我所期待的Google所不为的“恶”,也许就跟你所期待的不同,也跟Google自己定义的不同,而其中的差异便构成了如今千夫所指的论据基础,因为毕竟“不作恶”作为公司口号,是服务于公司的公关/营销目的的,(Google上市前也许还未必),如今尤甚——这句话早就不再是工程师拍脑袋做决定时所期望得到的良心回报,而成为公司正面形象的一个(对于科技公司来说)历史悠久的旁证以及笼罩它一切举动的正义光环。所以,才会有人对这句话放到具体语境中所产生的“不正义”性屡屡提出挑战。我也正好拿他们来枪打出头鸟(基本上,我对Google的产品决策并无怨言,我还觉得他家准备的洗白策略是科技巨头中最到位的一家)。

而《大西洋周刊》这篇文章说,Google定义下的“恶”即“无能”,尤指公司所在的信息技术领域内的无能。在这个定义体系下,最大的“恶”意味着没能实现公司制定好的业务愿景;节操不是个问题,因为Google做一件事的动机正在于这件事符合其节操。基本上也就是说,Google之所以不会做”不道德“的事,那是因为他们做一件事这本身,即意味着该件事是”道德的“。于是除了最基本必须的道德判断外,公司并不需要行使额外的道德审查。听上去有点自恋吧?好像在说“不作恶”就是硅谷版本的“忠于自我”。

且不论此文所臆测的“恶”是否与Google的定义一致(我其实很怀疑Google公司内部有这样一份标准文档存在……),光把这个理论单独拿出来看就足够有意思了。比如昨天推上的#开房记录#事件,居然还有人义正言辞地说他积极传播这个库是为了普及大众所谓的隐私有多么不私隐……“我做此事的动机在于正义,因此我做此事就是正义的”这种逻辑与如上《大西洋周刊》所推测的版本如出一辙。但它是荒谬的——

社会因恶及恶的后果而进步,然而这个“进步”的结果不能被拿来为“恶”正名,使恶行正义化。恰恰相反,社会进步正是成型于对不同时期的不同定义下的“恶”的所做的不同惩罚,也正是这种惩罚的戒力进一步促动了社会道德的演化。所以,若想以促进社会进步为理由来作恶,那就要做好承担相应惩罚的准备,这种惩罚可能是法制层面的,也可能是言语心理层面的。无论是哪种,“期望以小牺牲获得大进步”的动机本身虽可说符合逻辑,但丝毫不能被用来解释其行为后果的合理性和正义性(!)。而意图用这样的说法来逃避其行为引来的道德指责,充满浓浓的上帝视角的自大,正表明了行为人的幼稚和愚蠢。

其实想法已经通过写字整理完了,插段无关的:回头来看Google,它跟这个事件又不太一样。它是一个商业公司,它的产品决策由工程师推动,我相信工程师们多半并没有主动的意思要“立牌坊”;可负责它外部形象的是公关部门,要知道,他们可是以“立牌坊”为KPI的团伙呢……所以其实老板们在为公众形象发愁的时候,不如仔细研读下老子的无为之说?

论工作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句话又开始在脑海里单曲重放了: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are thinking about how to make people click ads.

That sucks

Jeff Hammerbacher以前在Facebook负责用户行为分析,后来发觉仅论成就感的话,这份工作更多是在积累层层frustration,于是走人了。跟一个xoogler创立了cloudera。

是个帅哥,嗯。我说真的,可以搜下真人王道。

Mojave 3 @ Shanghai

我错过了去年8.28的Mojave 3,因为那会儿我在去吉隆坡的飞机上,由吉隆坡去到澳洲,然后会转到奥克兰。

今年赶上了,而且演出当天是我27岁生日。但坦白说,感觉昨天是近期运气的最低点,只希望自此不要再继续下坡了。

演出还不错,音响略差,糊作一团。但新Mao一直就这个尿性,也习惯了。买票时就知道Rachel Gaswell肯定不会来,去年的情况我不知,不过说了会带个女主唱,所以总还是有所期待的。但果然还是不会再唱love songs on the radio的吧……Mercy也没有,这我倒无所谓,给猫用微信滞后直播了半首alison,散场后回放给自己发现也是什么都听不清。

所谓的女主唱其实是个伴音。我没怎么走神,但也感觉像是沉不进去了,只是不断地换着支撑脚提提劲,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吧。倒是开始死盯着主音吉他飞舞的左手看,手指真长真好看,尽管大叔弹错了好几次而且还长得像IT crowd里的Roy……

其实不管是因为现场器材的关系,或是因为乐队成员变化也好,总之问题大概在于,眼前这个,和印象中曾经很喜欢的、每一张专辑都反复听的Mojave 3,不是同一个吧?

也不是slowdive。

散场后,右后方耳边大叔飘过一句”这应该是乡村民谣吧”,我瞬间竟然也感觉无法反驳。毕竟encore的时候Neil出来solo,确实唱了首乡村。倒是encore前的最后一首歌,完全没辨识出来,但器乐让我瞬间有点想到以前在这里看过的Mono,他们是不是也兴起了玩后摇的想法呢?

IMG_20130827_204808之前跟猫说起过以前的博客,于是我翻进blogbus的那个后台——以前的文字真是随处可见各种傻气、天真、虚浮和骄傲。27岁应该是一个开始与现实和解的时间点了。我当然逐渐逐渐觉悟到最近这几年里,我的变化,周围人事物的变化,以及我们的变化是如何交织在一起,形成我所处的这个情境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又如何反过来成为塑造我的一部分因子。

我有成熟一点;我有开始真正了解和理解自己的本性,懂得何时要掩藏何时可放任;我有开始回顾和沉淀,思考未来的方向,为之争取,与此同时也没有停止过审慎的质疑和调整;我也开始努力在每一次趾高气昂和优越感即将显露的时刻压制起自我,我知道那只会证明我是多么无知;我还开始明白,恣意与现实间的矛盾根本上是无法调解的,我只能先将它们统统纳入,再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行调和,为此,我需要坚持,也需要妥协。

其实我挺享受昨晚的演出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模糊的Mojave 3,会忍不住想,忍不住对比,忍不住猜测,然后惶惶而归。

Alex the “Photographer”

实际上,Alex是我在NZ的首任房东。他是利物浦人,但不是利物浦或埃弗顿或任何一支球队的球迷。他10岁就离开腐国,四处晃荡一圈后来到NZ,离过两次婚,有一子一女,五六十岁最终选了Waiheke定居。过了这么久,他的scouser口音早就没了,我其实还大大为此质疑过一番,笑他没保留自己的根源特色。在其他房客那里,他的口碑极差,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房租便宜,他们大约早就搬走了。

但他一直对我挺好。我刚来岛上那会儿,没住处,就跟着雇主老张来到Alex这里,在他家沙发上窝了两晚,直到有房间空出来。老张说,之前Alex对任何来过夜的人,无论是不是接下来的房客或者房客的朋友,无论是睡沙发地板还是跟房客睡一张床,都要收钱,10刀一晚,童叟无欺。然而他却没收我钱,压根没开过口。

相处一阵后,我才大概明白为什么。Alex这人呢,大约会被人说成所谓绿茶婊的老年男版。也就是说,他若觉得你这人“高端大气上档次”,能跟得上他,跟他聊聊“文艺界的人和事”,他就会对你青眼有加了。但他对你好,确实就是好,不虚伪,这相处起来倒也容易。我刚上岛那会儿正开始学烘培,没少用各种蛋糕甜点哄老人家,他觉得好吃了,也不会不好意思拿,有时候,三分之一成品都是他给拿去的。那还激发了他自己的动手欲望,连着三个周末,他都试着烤胡萝卜蛋糕,打算招待他那个写作俱乐部的朋友。可惜,前两次都失败了,不是面粉搞错,就是没放小苏打。第三个周末,我睡到下午才起床,出来客厅就看到他给我留了块蛋糕在桌上。emmmmm~~~~sweet! 不是说蛋糕,是说老头其人。

那天晚上我遇见他,特意夸蛋糕好吃。他笑得可欢,摆出骄傲脸说他俱乐部的朋友也纷纷夸了呢。其实,就像个小孩子哪。

他那个写作俱乐部,似乎在我到岛上之前就已经组织了有些时日了。Waiheke岛可算是奥克兰的半个富人区,但富人的房子基本沿着海滩分布,岛的中部大多还是住着中产阶级,甚至挤在破旧屋子里的还有来自南美洲和亚洲的打工族。太有钱的人,多半早忘记了上一次发自真心的文艺消费是什么时候;太穷的,又不懂也顾不上这些;只有些不太有钱也不太穷的,才领会这种不痛不痒的兴趣的好。Alex写作俱乐部的target audience,就是这群人。

俱乐部大概十来人,每周六雷打不动会选其中一个会员家里活动。里面不光有Alex这般年纪的长者,或是已婚在家找事打发时间的中年妇女,也有每天出岛上班的通勤族,还有Michael那种不愁养活自己却也没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年轻人。按老外娱乐生活的贫乏度来说,Waiheke的沙滩、丘陵和葡萄庄园可算是无聊者的天堂,但这群人反倒花时间跑来坐一圈圆桌,跟人读着自己写的诗啊末日小说啊还互作点评,这必须得是真爱了。Alex显然算半个发起者/领头者。他自己据说是写诗的。我住了两个多月,屡屡被俱乐部吵醒,却从来没听到过他读自己的诗。不过岛上的独立小书店Tivoli曾搞过诗歌节,听说,他是受邀嘉宾之一,可惜那会儿我在店里工作,没去一睹风采。圣诞节前夜,店里的客人闲聊时告诉我,那个周末Alex会在教堂念赞美诗,可惜,我还是得加班,没去成。

有天清早,我准备出门上班,看到Alex在门口端了个单反对着露台的柱子。走近些,我注意到柱子一角绷着一张不小的蛛网,沾了些昨晚的雨水。他这时已看到了我,笑着说,isn’t it amazing?! 大自然哪。我也笑笑,想起来刚搬进这间屋子时,五斗柜上贴着些已经褪色的相片,也都是些花草树木,那应该就是老A的作品吧。墙上还有副小水彩,画的大约是一艘小船漂在暴风雨前略显平静的海洋里,又不知道跟他有什么渊源。

不过他跟我提过,他跟女朋友过一阵要去荷兰旅游,好好逛逛,因为他很喜欢荷兰画家,“伦勃朗那样的”。比如维梅尔?对。那伦敦的National Gallery就好多呢。哦是吗,我自己倒没好好逛过那儿呢,或许我应该把伦敦也划进计划里来。

老A的女友Lynn,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澳大利亚人,也住岛上,而且常常来Alex这里过夜。虽然见得不多,但我很喜欢Lynn,她长得好看,而且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舒缓放松且让人心安的气场。哪怕其他房客,提起Lynn来也都是翘拇指的。老张说,以前有个房客,Alex给他铺的席梦思都发霉了,房客提出来,Alex也就拿去晒晒,翻个面,又给放了回去,但这事一给Lynn知道,就把老A臭骂了顿,立刻责成他去岛外抗了张新床垫回来。

我上岛是开着1600刀的二手车去的,作为一个资深本本族,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有多少次灯没关啊门没关好啊把电瓶的电给放光了。后面几次,有基友和其他房客相救,但头一回遇到这状况时,是Alex和Lynn来帮了我。老张那天出门打货,我本该自己开车去店里开门,发现车起不来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Alex正好起床,就被我拖出来看车。他拿过钥匙试了试不行,果断穿着睡衣拖鞋先用自己的车送我去了店里。老A回去后,我还在店里心急火燎无心做生意呢,他一个电话又打来了,告诉我看下来估计是电瓶问题,需要找jump cable接别人的车蓄电,问店里有没有合适的cable。我说有。过了十来分钟,Lynn出现了,专程来拿jump cable……那一刻,本人内心默默两行热泪……

车报废后、离开Alex家之前,有近两个星期我是处于休假状态的,他知道我喜欢出去瞎溜达,告诉我随时可以借他的自行车用。还真有一天我去town里看电影时就借来了。结果骑上了山路才发现,那玩意儿的刹车,是……坏……的……老A这地方离town并不远,开车5分钟,骑车本来10分钟也差不多了,但岛上的公路多急弯且不分车道,又沿着地势上下起伏,可苦了我了,下坡时紧张万分,更别提公交跟在屁股后面时的感受了。500米的大下坡实在太high,我终究还是找了片路边的草坪人肉刹车……于是最后几百米为了保小命,我一边暗骂老A坑爹一边还是乖乖下车推着走了。

隔天傍晚,晚霞甚美,我便拖着人字拖去最近的石滩晃悠,半路上,遇到了老A!骑着他那辆没!有!刹!车!的自行车!跟我打招呼说他在!健!身!

大爷还是您对自己最狠哪!

所以我后来也想通了,房客们怨老A胡来,倒也不见得是老A歧视亚洲人什么的,根本就是他对自己也苛刻惯了……

我刚来那会儿跟老A聊天,说过我是桶队球迷,老A当即就问我,那来了这儿你怎么看球,当地人都不看足球,电视台没转播。我说我以前网上看惯了,可惜这里网络按流量计费,恶贵,所以大概要忍几个月了。他马上乐呵呵地说,只要你网上找得到,我这儿的wifi你随便用,包月流量足够。我立马眼睛亮了好么,我心心念念的不光球赛,还有各种美剧呢!这也没问题吗?嗯,没问题啊。不是说下盗版在这儿被抓到会罚很厉害的么?没关系,他们罚不到我。

那一刻我对老A的好感度立刻满格。深深体会到100刀的周租超值!

后来我问老张,老A怎么会想到搞这个宽带套餐的,他自己用不掉吧。老张说是他们几个房客之前跟老A讲了下,Alex表示这好办,第二个月便搞定了。而离开老A家后,我在NZ剩下的五个多月里,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过了两个月,那会儿我已经在Temuka住定,LinkedIn给我发了封邮件,suggest我可能认识的人里出现了Alex的名字,大概是共用过ip的关系吧。我点进他的profile,看到current一栏写着:Photographer。

人生赢家。

 

Pet Shop Boys @ Shanghai

IMG_20130820_203825今年夏天上海的演出市场很热闹,也很心酸。Metallica连演两场上座率都在百分之八九十,黄牛票炒翻,而Aerosmith人还没到就因为出票惨淡取消了,至于号称亚洲巅峰的shanghai sonic大概是亚洲巅峰悲剧吧,八万人的场子据说Korn演时只坐了千人不到。鉴于国庆出去旅游,the killers肯定是错过了,二刷suede也不可能了,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去凑铁匠的热闹的,可惜……于是跟猫一合计,决定去蹲PSB的黄牛。PSB这天晚上同时还有小清新们的新宠owl city在奔驰中心(几年前来芷江梦工厂100元入,现在都要280起板了,而且新专听了两首歌那算毛玩意呀……),于是料定目标消费者会被分流,果然如此。

8点准时开场,这没想到。老实说,PSB的歌大多无感,除了go west耳熟能详,其他基本上来之前对不上号,出门之后,除了Fugitive和翻唱的always on my mind,其他仍旧对不上号。但我们老年观摩团今次的主要收获是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现场。有句说句,PSB那投幕视频以及现场舞美灯光服装的组合,是我看到现在所有的现场里最有艺术气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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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艺术气息,是的,我在讲club辣子鸡PSB……开场的“海胆”装就骚到天上去了好吗!据说是首新歌的Thursday的那段缸中之舞配上背景的大游泳池屌爆了!电路板上开出一朵花也高亮!(虽然后来几幅颜色略恶俗。)我跟猫最终也没讨论出来那主旋律的一套到底是牛头还是马头还是什么怪物,但我们都看到左手边明显是住附近晚饭后出来散个步就被黄牛骗进来的大伯大婶跟着抖得很开心好吗!

老孙的逼格过时了吧,没觉得音响很差,除非在我离开的一年里,上海演出场所的水准都突然升级过了?而且当绿色镭射光一束束射向看台时,上海体育馆的天顶分外幽静柔美,动静之和,惬意极了。

当然,我们老年观摩团秉持了坐到底的镇定……毕竟是凑热闹的,不爱电子不爱clubbing,也不比楼下那些真爱粉,但猫说干冰放得好猛那些前排的会不会给熏晕掉的时候,我还是相信不会的,我相信如果是我自己,彼时彼刻在那个地方po着的话,也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些,也一定high翻了。如果经历过,那就一定懂得,这就是一个好现场的绝妙之处。

滚石杂志前一阵评过一个Top 50最佳现场,最近5年里有过巡演而且还没退休的才有资格入选。我大Arcade Fire列第4,红辣椒排21,前50没PSB什么事。评选标准据说是“crowd-pleasing, club-wrecking, festival-killing”。要我说的话,如果就按这标准,那某些平民“天团”一定是被故意遗漏在外以显示大滚石的高雅品味了。哪怕撇除敬老的加分不说,既然红辣椒能进前30,PSB也至少应该在同一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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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any的L女士

我在NZ时,要么在努力玩,要么在努力赚钱。所以随着临走前申请挤奶工换宿失败,到头来8个多月里我只尝试了一次换宿。

L就是那家的女主人。

那时我刚到奥克兰1周,老住青旅不是个事儿啊,就搜helpX打了几个电话。就这么摸到了L家的田园风豪宅。他家在奥克兰北岸的富人区,换宿的工作无非一些基本家务外加打理园子和喂鸡喂兔子,但L和她老公M都算典型中产知识分子,喜欢聊天——我后来才知道,M是奥克兰大学的物理教授,而L也是个MKT/PR方向的个体户——他们招收换宿的,一半是为了承担家务,一半是为了找点新鲜话题。作为一个资深社交恐惧症患者,我大概四五天以后才算是慢慢进入这个角色……

L是很为自己得意的。她出身一般,读书时条件也挺艰苦,从荷兰移民来这儿,凭着自己的奋斗成了有房一族以后,才结识了M先生。年轻时,她也是个背包族,跑遍四大洲的,还去阿拉斯加跟着在冬天无所事事的渔民住过一阵。这些呢,当然都是她自己主动跟我说的。那会儿她的换宿主人说是渔民,其实是个退休隐居有点孤僻的大财主,不用电视电脑,除了沉思还喜欢拉着他们换宿的扯扯旧日辉煌,冬天他也不怎么烧柴火,住的木屋基本就是个冰窟窿。每天除了打扫之外她还会学着做点汉子活儿,诸如磨鱼钩啊刷栅栏啥的。“所以呀,我很能理解你跑出来working holiday,尝试一些新体验什么的。你还很年轻,就该这样做,你是对的。”

当然类似的话后来我就听到吐了。不过那时还算新鲜,她刚跟我分享完我是颇涌起些景仰的,也就跟她说说我出来前做的什么工作,上海的生活开支大概多少,要什么样的学识找什么档次的工作才能勉强过得舒服。她居然就露出了惊讶的脸色,于是我没有再说下去。

L和M工作都很忙,但他们总会提前商量好保证晚上有一人在家陪着两个女儿。某天晚饭后,M不在家,我收拾了碗碟,L说你陪我聊会儿吧。我说好。她说起她有不少亚裔朋友,她的闺蜜之一就是个越南人,虔诚的天主教徒,在这儿自由恋爱嫁了个成功商人的儿子,过得很幸福,除了度假之外再也没回过亚洲。她问“你们那儿禁止信教的吧?”我说并没有,只是多数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说世上没有神要靠自己,但佛教徒基督教徒并不少。

啊真的吗我以为你们法律禁止的呢。

没有明文禁止。

虽然我不信教但我觉得有宗教好啊,宗教促使那些信教的人遵守moral code,要不然这世界一团糟,你看,那些不信教的人就各种乱来,无法无天的。

这个我没研究过,不清楚,我有时候会想,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先有了宗教信仰的权威促使人向善、促使人遵守规则,还是因为人性本善所以才选择好好对待这个世界、选择真心皈依这些跟他们自身moral code一致的宗教呢。这个先后真很难说,你看牢犯里信教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规矩就是规矩阿,无论是出于信仰的约束还是法律的约束,只要有约束力那就行了,至于不买规矩账的人怎么都是不买账的。

她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总体而言,那算是个挺愉快的夜晚。我跟她对话不再拘谨,也会偶尔开开玩笑了。

她喜欢在起居室的大桌子上处理工作。我也会用那张桌子上网。有回我们面对面坐着,她跟我抱怨起team work太琐碎,说起她客户的IT部跟她推荐在线协作的应用,她这两天用了下发现还真不错。我随口笑了笑,哈哈是啊,你five years behind the new technology了,我原来上班时就是这样跟海外同事一起做事情的。我说完半晌她没作声,我赶紧反思下刚才狗嘴吐出了啥,立刻把眼睛的目标从本本屏幕移到她脸上。

她已经垮下了脸,那副不悦的神色简直都蔓延到她捏着鼠标的手上去了。可我这种社交情商跟需要程度成反比的人,一时也想不出话挽救,只好默默又把眼睛转回了自己屏幕上……

又一晚,难得男女主人都在家,L再次提起了让我写食谱的事。食谱这事起因于我之前煮过顿鸡肉咖喱,算作多日吃白食的答谢。当时料理台上正好有几根熟过头的香蕉,我就顺手切了放进去加点口感和甜味。L于是对这顿咖喱赞不绝口,“放香蕉的主意太天才了,你一定要把食谱写下来”。当然啦,我们中国人做菜是不看食谱的,给老外写什么“少许”“适量”那不是装逼么。“我明白,你就大致写下,让我能照着做就好。”

于是就从我大中华各地菜系之千奇百怪聊到了各地巨大的文化差异。L总是对这些大命题很感兴趣。那次也不例外——

我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冒犯到你,不过你们对Tibet问题是怎么看的?

我便讲了讲去那儿旅游时的所见。

她说,啊这样阿,我天天看报纸觉得好糟糕阿,我要把seven years in Tibet再翻出来看下,我对这段历史的了解都来自这部电影。

…………

那么你们为什么讨厌日本人呢?

我说也没有全民讨厌11区,民族情绪有时候就是借着政治形势被鼓动起来的,然后把历史原因讲了讲。

啊!原来日本侵略过中国!我都不知道呢。

一直沉默听我们说话的M这时插了句:嗯,是侵略过。

L女士立刻转过头,笑逐颜开:当然,我亲爱的什么都知道。

我陪个笑脸,没事,it’s always better to have question rather than opinion。

她点头同意,大约是或装作是只听到了字面意思。

话说至此,当然已经彻底冷场。不久,我就找到工作离开这家人去了Waiheke。那天早上等我收拾完,他们都已经出门工作 ,我去到露台拍了几张远处山林的照片,在起居室桌上留下我能写出来的最接近食谱的一张纸,然后出了门。我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也有些惶恐。假使到了四十来岁,自己成了另一个L女士也不会自觉的吧。我只能希望,是人的本性决定了个体经验对人的打磨方式,决定了我未来几十年的演变方向,而不是反之。但即使这样,恐怕我也不见得能比她好到哪里去呢。

 

Preisner @ Shanghai MISA

通常交响音乐会我不写repo的。但我是个OST迷,而Presiner是我最爱的配乐师,这次真没有之一。

presiner_misa在夏日音乐节演出的消息是逛豆瓣同城时无意发现的,立刻两个电话订了票。

这一晚所有的演出曲目,都是我听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听几小节就能回想起在电影的哪个段落出现。不算encore,以亡友安魂曲作为结尾,就已经满足我徜徉于内心已久的夙愿了。还是有点小遗憾,演出不是在音乐厅,而是在为音乐节临时搭建的棚房,毕竟效果有差。但偶像带了原版OST的录制班子来,就包括了钢琴,竖笛、大提琴,还有那位嗓音条件最有天赋的女高音!她出来的时候,没多少人懂得鼓掌欢迎的规矩,我在后排是带头的人之一。但Van Den Budenmayer Concerto en Mi Mineu这曲子只唱到头两个音符,那些稀里索罗的中年人和一直低头刷微博的熊孩子们全都给镇住了。现场的穿透力竟然还要强。我听着这首以前不知道重放给自己多少遍的曲子,是真的给澎湃到湿了眼眶。基导的电影之于我,是几乎决定我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影响力,而如果没有Presiner的音乐作为前提,这或许就会是另一回事了。

两天后在老场坊的演出,更像是一个带曲目示范的交流会,很难得听到一些之前没听过的他为其他电影所作的音乐。每一曲他都附上真诚的解说,可惜波兰翻译妹子的中文实在只能听个三成,而Q&A阶段他倒多像是敷衍了事,没好好回答过几个问题——除了从HK打飞的来的一两个听众,现场的人的确也没问出什么有水准的问题来,多是纠着他跟基导的回忆。我能理解,如果你跟一个朋友的私交深厚到知心程度,那就是很私人的事了,也一定不愿意不相识不相干的陌生人像查家谱一样问东问西。最后除了他喜欢Pink Floyd,没获得什么新信息。但作为一个奔六十的人,他看起来真是格外年轻,像是四十出头,谈吐装扮皆如此。如果不是我自己有切身经历,也很难把他跟那个写出如此感性音符的人联系在一起吧。东早后来放出一篇独家,很棒,看完也就几分钟,理解比这个晚上的两小时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