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圣诞。阴有雨,窝在家。
起床后,给老同事发email送去了祝福,还附了一张跟R爬山时拍的合影,(我承认)多少带了点炫耀的意思 。离职已经 5个月,就像跟第一家雇主的关系一样,我丝毫不怀念那个公司的顶层管理方式或是公司福利制度,但我真挺想念可爱、上路的同事们和那段度年如日的平淡。
其实不像老同事们所猜测的,我在NZ的日子也挺平淡的。倏忽之间,当小收银都已经快三个月了,厨房帮工的兼职也快顺利到达一个月的界标。然后休息的日子里,就去看看电影,去海滩边散散步,去葡萄园逛逛,去山上的树林里走走,偶尔也去基友的趴,也跟狗皮膏药似的小男生吃个饭。对NZ当地人来说,这差不多就是平淡生活的定义,还是最底层的(快乐的那些)穷人的平淡生活。现在,银行里的存款差不多了,下个月又可以折腾一点了。
一年多以前做出决定的时候,我曾经预想这将会是一个big change,就像梅梅在同一天告诉我怀孕会对她人生轨迹做的道岔那样。
一直以来我看到过不少人提过“寻找初心”什么的,其实刚开始我都没明白他们说的初心是什么。我会告诉别人我这决定最初最初发自于“万一2012是真的呢”这种蠢念头么……
数周前给我妈每日微信签到时曾提了几句,于是收到条“怎么刚刚算安定下来了,又要挪?!”我哭笑不得地回了句,如果要安定,我呆在上海就好了嘛。然后我想到,这大概就可以算是我的初心。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安定与新奇太难兼得。而对于一个太容易厌倦惯例的熊孩子来说,陌生和未知就是无可比拟的肾上腺素。
二.
我记得去年年底在梅梅的婚宴上,我想着她好强大,能应对如此突然的转折而顺应自如。而两周前,驾车在Man o’ War发生侧滑撞到路边岩石时,我咒骂了几(十)句,就又一个人把快归西的车开了大半个小时从各种上下坡的土路开回了修车厂。即使这仍然连梅梅的皮毛都不到,但当车子已作残骸卖掉而我事后回想起来,却惊奇的是当时怎那么淡定……这跟我自己认知中的我是略有不同的。9月初在布里斯班的Cloud 9,耳朵里塞着Arcade Fire,拎着一水桶的清洁工具跑进男厕所一边拖地一边跟浴帘另一边的台湾男生聊天时,我也曾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惊讶。好似惊讶于从办公室白领到女清洁工的过渡竟如此自然毫无心理障碍。
那说到底毕竟只是短短三日的“体验生活”,动机也只是省点住宿费并为NZ的日子做个小预演。直到现在,我也是把“体验生活”挂在嘴边的。一旦醒悟陌生的工作也会变成无聊,陌生的人熟悉了以后也无非一起散散步吃个饭后,“我明年是要回去上海的”大概就成了我能够坚持下去的原因——我知道将来我只会把这一段经历作为异数来珍惜,而不是相反把它经营成未来的常规。
肾上腺素的效用总是猛而短的。假以时日,任何陌生都会变成惯例,任何未知也会被归档进各种准备模式,这就是我们想要安稳存活于世所必需的进步方式。我一直明白的,只是当初无视了这点,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三.
看Regina演唱会那天晚上我在市区麦当劳呆通宵了,睡迷糊过去时被一个流浪汉样子的男人叫醒。然后从五点我尚未完全清醒时他拿出一刀又一刀的过期文件忽悠我开始,到九点多在albert公园我们一起晨走聊天结束,他成了我那次出岛最神奇的遭遇。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的头大约的确是动过手术的,思维飘逸,讲着讲着话题就跳跃了,讲着讲着我就明白过来他之前把别人的或是虚构的事情放自己身上用第一人称讲了。但这并不妨碍我请他喝咖啡,越发兴趣盎然、无视对面路人让我叫保安的手势,而是津津有味地听下去。
他说,英国女王是个婊子阿,现在人人都知道德国人当初怎么对犹太人的,可有多少人知道英国女王是怎么偷偷下密令灭我们埃及人的,用各种残忍的手段阿,我们的民族可以追溯到伟大的法老时期阿,可现在,都被她灭光了阿。他说,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承阿,你们亚洲人有亚洲人的好,列侬是个混蛋阿,可是洋子爱得真啊,全心全意阿,哪怕列侬死了以后多年洋子还是爱着他呢。他说,你们亚洲人就是太拘谨太重家族了,我都不跟我的小孩来往了,他们偶尔会写信电话我,半心半意地叫我过去住住啊,我都懒得理他们,我跟你说,如果你跟你家长有冲突,他们对你不好的话,你呀,就要绝不心软地跟他们断绝来往。他说,我看得出你有些不开心啊,我说我没有啊我甚至比以前更开心了呢,他说我看得出,是你家里人吧,你爸爸或者哥哥,他有一段时间不在你的生活里了,你很想念他。他说,我说对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动过手术后我就是有这天赋。
他其实来自克罗地亚,是南岛那边一个陵园的挖墓人。或者至少后来他自己是这么承认的。
四.
之前我就知道我那惶恐又有些期待的big change更多将是心态上的而非生活方式上的,只是不知它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现在我知道了。
顺应。这终于也成为了我的模式之一。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略有猜想可能是五月的板鸭行。雨田君的围脖新mj名字叫作“东特潘尼克”,真是起得太好了!还对上了英国五月天不那么二逼时的一首佳作……所以现在我要感谢当初的那个疏忽,正是这各种小事件的牵引,千丝万缕,使我来到了现在。